他是一代宗师,拒给蒋介石画像,却被逐出自己一手筹办的中央工艺美院!
他曾拒绝给蒋介石画像,
一生坚持不许别人修改自己设计的作品,
还被逐出自己一手筹办的中央工艺美院。
在他生活的时代,
工艺美术(设计)并不被看重,
但他靠着一股倔强和坚持,
为中国美术界开启了一扇新的艺术之门。
然而正如他名字中的“琹”(qín)字一样,
庞薰琹这位绘画大师并不为大众所熟知。
庞薰琹(1906~1985),著名工艺美术家,工艺美术教育家。原名蓥,字虞弦,笔名鼓轩。江苏常熟人。组织“决澜社”,举办“决庞薰琹庞薰琹澜”画展,蜚声艺林。他的创作,题材广泛,态度严谨,独具风格。曾深入贵州80多个苗寨,考察少数民族民间艺术,创作《贵州山民图卷》,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感人魅力。
“你们中国人,成不了大艺术家!”
在常熟清末至近代的八大名门望族中,庞氏居第二,仅次于翁同龢家族。庞薰琹就出生在这个家族中。1921年,他考入一所教会学校——震旦大学学习四年法文及医学。
由于庞薰琹对从小对色彩有着敏锐的感觉和浓厚的兴趣,他从十岁起正式学习绘画一直未间断,于是想改学美术。他向神父阐述的意愿,话还没说完神父就脸色阴沉地大吼:“老实告诉你,你们中国人,成不了大艺术家!”庞薰琹呆住,继而冷静地回答:“先生,你等着瞧吧!”他立马离开学校,投奔艺术的怀抱。
1925年,他来到法国,经徐悲鸿妻子蒋碧薇介绍,他进了叙利恩绘画研究所,画素描,画人体速写,也画油画,技巧上有了很大进展。1927年,他听从常玉的建议,在巴黎格朗歇米欧尔研究所深造。
丘堤像(庞薰琹之妻,女画家)麻布油彩 30年代初
1930年,庞薰琹回国,系统研究中国画论、画史,参加旭光画会、苔蒙画会,成为当时有进步倾向的新兴美术启蒙运动组织者之一。他还发起和组织了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第一个美术社团——决澜社。
原则:不许别人修改自己设计的作品
1929年,庞薰琹在巴黎美术界已经闯出一些名气,一位子爵提出“每月两千法郎”和优厚的吃住条件,要求他每月最少拿出两幅油画和50幅用中国毛笔画的速写,但同时附带几个苛刻条件:今后庞薰琹卖画要由他经手,十年内不能随便改变画风。庞薰琹立即拒绝,他坚持“要有创作的自由”!
人像 1927-1929年 麻布油彩 64×49cm 庞薰琹美术馆藏
这位油画家有一个一生坚持的原则:他的设计不允许别人修改。他在自传中写道:“我从不给学生改画,更不愿意别人在我的画面上修改。在国外学习时也是如此,只要画面上教师动过笔的,我一幅不留,在我构思的时候,我忍受不了别人提意见。”
曾有一位银行家希望庞薰琹依据照片为他去世的太太画像,讲明润笔200元,庞欣然答应。初稿画好后,银行家的家人不断提出修改意见,庞薰琹恼火了,竟提出:“润笔我不要了!这幅画我自己留着作为创作。”这件事后,庞薰琹不再根据照片为人画像,他坚信,照相技术总有一天可以取代画像。
在当时的中国,靠卖油画为生是不可能的,庞薰琹开始为产品画包装和广告,小到鸡蛋,大到电气公司的广告都画过。他收下各色工作前都会向对方声明一点:“设计后不修改,不用我也不收设计费。”
倔强:拒绝为蒋介石画肖像
庞薰琹曾由母亲做主,订了一门亲事,对方条件不错。当地传言,说这桩婚姻是:男家为财,女家为名。庞薰琹“一意孤行”退掉了这门亲事,与家里闹得很不愉快。
庞薰琹还拒绝了许多唾手可得的“好工作”:初回国时有人介绍他去做张学良的艺术顾问,只要陪少帅跳跳舞,骑骑马就好了。庞薰琹回绝了,他说:“我只懂室内装饰,其他一概不懂,也不想学”。
1932年,蒋公馆请他为蒋介石画一幅名为《未来的中国》的肖像,庞薰琹想都没想就说:“请另请高明”。
人物 约40年代 画布油画 54×59cm
更有出版商找上门,让他画月份牌,每幅稿费四百元,要求是画裸体女性,让他署上真名,保证一炮而红,庞薰琹又断然拒绝了。
抗战爆发后,庞薰琹到了云南,在中央博物院研究文物。当时的国民政府要求所有研究者必须加入国民党。最后,庞以“大不了还去做自由职业”为要挟,拒绝了这个规定。
构图 1947年 油画 35×36
升华:深入80多个苗寨搜集纹饰
在中央博物院工作期间,庞薰琹与菜农、屠夫、花匠接触交往,了解到人民生活的疾苦,也体验了纯朴的民风。后来他更是不辞辛苦、想方设法深入到“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人无三分银”的贵州苗寨收集民间装饰资料,对其中西融合艺术思想走向成熟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橘红时节 1942年 43×35cm 庞薰琹美术馆藏
庞薰琹与同事脱下西装,换上一身便装,一进苗寨就先分发从贵阳买的糖果,拿着介绍信小心翼翼地介绍自己,慢慢融入苗家的生活,后来竟被邀请参加当地的婚礼。
他们走遍了贵州80多个苗家村寨考察,收集到了600多件少数民族服饰花纹,对中国历代纹样设计积累了深厚的研究基础。他还于1940年代创作《贵州山民图卷》,展现了20世纪中期的贵州民族风情,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感人魅力。
小憩 1944年作 纸本 40×52.5 庞薰琹美术馆藏
1949年前夕,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和驻广州新闻处负责人纽顿,曾几次请庞薰琹到纽约一所大学去任教,庞都明确拒绝。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他们一定知道我是研究我国历代装饰纹样的,这些装饰纹样在工艺美术设计中,可以做出种种变化,可以赚大钱。”“我不能出卖我祖国的利益。”
命运:被逐出一手筹办的中央工艺美院
庞薰琹刚到法国时,本想报考巴黎高等装饰艺术学院,却遗憾地发现这所学校并不招收中国学生。于是,将来在中国建立一所这样学校的念头开始在庞薰琹的心中生根。
早在1946年,庞薰琹就写了一份建立工艺美术学校的计划。1949年以后,庞薰琹成了我国工艺美术方面的第一批专业学者,一天到晚被安排在外面东跑西看,用他自己的话说“有关工艺美术的事情什么都找我”。
1956年11月1日,在周总理的关怀下,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正式建立,作为筹备者之一,国务院任命庞薰琹为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第一副院长,他也是该校唯一由国务院任命的院长。
红瓦屋与庭园 1966年作 彩墨纸本 33.5×33.5cm 拍品
庞薰琹没有想到,幸福竟如此短暂。在“反右”运动中,被打成了“极右分子”,撤职、降级,甚至被逐出校门,理由是:不适合再做教师。庞薰琹老泪纵横,大声抗辩:“我离不开学校!”但无济于事。
他痛心疾首地把工艺美院比喻为“一个被忍心的父母所抛弃的婴儿……这个忍心的父母就是文化部。孩子被弃时被狂风暴雨所吹打,这个狂风暴雨就是手工业管理局的一些无理而粗暴地对艺术教育工作的干涉”。
庞薰琹只能在半夜拿着电筒默默来到教室外的公告栏前,看完学生的成绩单,带着笑意转身离开。在北海公园的一次画展中,他看到一位署名工艺美院学生的作品时,竟热泪盈眶地喊道:“这是我们学校的!”
那时,庞薰琹想画人但没人敢让他画,想画风景条件也不允许。于是他画花:鸡冠花、菊花、丁香花、海棠花、玉兰花、牵牛花、美人蕉、杜鹃花、绣球花,还有不知名的草花,在他的那些关于花的图像系谱中,我们看不到庞先生的苦难,只看到美的形、美的色、还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象征。
向日葵 70年代 油画61×43cm
1978年,已然满头银发的庞薰琹重回中央工艺美术学院。1979年正式平反,198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恢复副院长的职务。
1984年,庞薰琹去世。好友傅雷生前曾写过一篇文章,名为《薰琹的梦》,文中说:“我们一般自命为清醒的人,其实是为现实所迷惑了,倒不如站在现实以外的梦中人,更能识得现实。”庞薰琹是站在现实以外的梦中人,即使只剩下画花的权利,他依然能不断变换花的位置,为的是“画出一簇好看的花来”。
鸡冠花与吊兰 1983年 油画 61×50cm
纵观他的一生,庞薰琹立足于本民族传统,不断吸收、融化和创新,擅长油画、水彩画及白描,尤精图案、装饰艺术设计,是我国现代艺术的先驱者、现代工艺美术事业的拓荒者。庞薰琹用自己一生的艺术实践与一生的活动,贯穿了一个基本思想:奉献自己,为后人铺路。正如他在一首小诗中表达的:
“在我前进的路上,
还有许多艰险的沟渠。
假若有必要,
让我把自己的身躯,
去填塞这些沟渠,
让后来的人能顺利前进。”
庞薰琹绘画作品欣赏:
如此巴黎 30年代
在《如此巴黎》这幅作品中,画家把不同时间和空间的形象,用“蒙太奇”手法剪辑,以现代构成方法处理构图,将繁华而疯狂的夜巴黎浓缩在一个画面上。
人生的哑谜 1931年作 麻布油彩
地之子 1934年 水彩初稿(油画佚失)40.5×37cm 庞薰琹美术馆藏
这是庞薰琹有感于当年江南大旱,土地龟裂,民不聊生而花了几个月时间创作的一幅作品,也是他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曾被当局认为有“赤化宣传”嫌疑,并收到匿名恐吓信。
其实他是用这对健美的青年夫妇来象征中国,而用将死未死的孩子隐喻当时的中国人民。他采用简化和拉长了的形体描绘,大面积平涂,以平面、装饰的风格来表现朴实和力量,十分成功。
无题 1937年作 油画画面
左上角三个手指分别代表外国势力、国内腐败的黑暗势力和封建势力,三股势力通过压榨机压下来。下面画了一个机器人和一个农妇,机器人代表当时资本主义发达的工业国家,他们的工业的商品,都用运到我们中国来了。农妇代表中国,中国是一个很落后的农业国,愁眉苦脸。
时代的女儿 1937年作 麻布油彩
这幅与《地之子》同一时期、同一风格的作品,从另一个侧面表现了生活于苦难中而憧憬着美好未来的中国女性,同样是一重既压抑而又平静的人物感情。整个画面使用的绿色色调,即是画家用于暗示生命的活力,和那画面上三位清秀的女性形象所想表现的意念是一致的。
自画像(已毁)油画
背篓 1946年 水彩画 40×30cm中国美术馆藏
《背篓》是一件淡彩作品,他将画面作了高度平面化和装饰化的处理,写实和变形结合起来,具体的人物形象和非具体的装饰图案结合起来,再现客观对象和表达主观情感结合起来。揹篓和植物笔法细腻而严谨,衣饰在对比中衬托出明净的及其略带忧郁的神情,体现了画家寓雅典精致于平淡之中的艺术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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