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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船最大的缺点就是寂寞。船上没有女船员,只有一群饥饿的男人,整天生活在有限的空间里。
男人们每天释放出来的荷尔蒙,足够让一股雄性味道笼罩整个生活区。船上的空间有限,娱乐设施也是有限,对于船员来说,最大的快乐就是靠码头,靠码头就好像一群关在笼子里的高级“动物”终于被释放一样。
当然,我们更希望每到一个国家,船员可以在当地停留更久,不过前提条件是当地国家好玩,而不是那些环境恶劣的国家。
尤其是那些贫穷国家,既不卫生,又不安全的,对于船员来说是非常讨厌去的。
这不,2017年,我们船原本的计划是去巴西装运大豆回中国的。刚收到这个新的航次计划后,我们全体船员都沸腾了,毕竟对于船员来说,回国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船员们能回国那就代表着能把国外的东西源源不断地运回家,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是至少可以在国外买一些好东西,到了国内后,直接通过快递寄回家,而不至于休假的时候带回家,因为乘坐飞机,一旦受到航空重量的影响以及受限物品的运输,那么我们在国外买的东西就不能带回国了。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新的航次计划刚出来没多久,又一封新的邮件发在船上,告诉我们,我们又有了新的航次计划,这次的航次计划让我们很失望。
新的航次计划上显示,本次我们将在巴西装运大豆运往南非德班港卸货,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失望中的失望。
去过南非这个国家的船员都知道,这个国家不仅环境差,而且安全是没有保障的。
我曾经去过这个港口,当时,我对这个国家的印象挺好的,后来同事的一个举动,让我对这个国家还是产生了后怕。
我记得当时我和同事去当地一个商场买钻石,同事比较有钱,为了给妻子买钻石也是很拼。直接和船长借了三万元下去购物。
下去的时候,同事的举动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
当时,他背了一个小包包,包包里是空的,而钱和手机都放在口袋里。
对于常人的正常想法会认为,放着包包不放手机和钱真是浪费了包包的价值,可是同事是过来人,了解南非的情况。
南非满大街都是流浪汉,他们一旦盯上了你的包包,会想尽办法抢劫你。这是同事亲口告诉我的,我认为南非在非洲也不算是穷国家,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可当我真正下去当地的行走的时候,我发现确实如同事说的,总感觉周边的人,见到我们都是睁大眼睛看着我们,就如一群恶狼面对一只山羊的感觉。
走在街上,突然觉得没有了一点安全感。
陪着同事买完钻石后,同事带着我去了一趟厕所,教我把钻石藏在袜子里,包包依然留空。
看着同事这么做,突然觉得同事真是“老手”,完全看破了这里的治安。也让我真真正正地感受到,身处南非是有多么的不安全。
藏好钻石后,我们走出了商场,从那一刻开始,我总感觉有人在尾随我们,也许是我们思想上太紧张,也许真的有人尾随。
我们快步走路,一路回到船上都是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回到了船上后,我们才有了安全感。
这件事,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像这样的国家我们是非常不愿意去的,可是,现实中,作为船员,去哪里真由不得我们,只要航次计划上是去哪个国家,我们这些船员就得把船开到哪里,别无选择。
就像这次,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回中国,没想到最终的计划落空,全体船员都非常的失望。
当初来到巴西后,全体船员下去购物的积极性都没有了。想想之前,要是听到能回国真是兴奋,大家都找船长借钱,这回计划变了,船长那里的钱也借不动了。
船员下去巴西街上玩的时候,也只是玩玩,随便买点吃的,也不会再买当地的好货了。
当时我们计划装运2亿3000万斤的大豆,原本计划是装5天的时间,没想到,那几天天气都非常好,24小时连轴转,累坏了船员和工人,短短3天的时间就完工了。
这样的速度严重的影响了我们去当地游玩,像过去,我们去巴西,通常都要停上五六天的时间,这次并没有那么久,早早的完工,赶着时间关舱门,启航前往南非。
从巴西到南非德班港,大约是4100海里,全程我们都是走全速,东家要求我们早点把货送到那边。船长调整了多次航线,尽量压缩不必要的路程,最终选定了一条4125海里的计划航线。
本条航线的天气还算可以,就是在船舶到达好望角的时候,天气会差一点。这对于船员来说是好事。
船员生活在船上,除了寂寞,还要克服船上的各种环境,比如船员之间的关系环境,船舶在海上航行时遇到的恶劣天气环境。这些都是挑战,要是晕船,那么船员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不过,这次通通没有,船员在船上的关系都挺好的,而且船长还在船上举办了一场大型活动,全船的人一起烤全牛。
想必陆地上的人没有这么奢侈吧,我也是人生第一次经历烤全牛。
那天周末,全船的人都出动,直接从冻库搬出了一头已经清理好内脏的牛,临时做了一根大铁棍,串起来上炭火,四个人摇起来烧烤。
每人一把西餐刀,站着就把牛解决了。那天的活动持续很久,我们全体船员之间都喝多了,唯独驾驶员留下了些许的遗憾。
毕竟驾驶员需要开船,他们的安全航行才能保证全船船员的安全。
其实,船员就喜欢这样的活动,毕竟酒水钱都是船长出,免费食材也是船上的,船员在船上的饮食还是免费的,平时虽然吃得差一些,但是周末经常搞活动,活跃一下船员的气氛还是非常不错的。
一路上,天气好,海况好,大约航行了13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南非德班港。到达那天,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早上的八点半上引航员,可是最终让我们在锚地等到了下午的三点才上引航员。
这就是非洲人做事的态度,你永远也不要相信非洲人做事的态度,他们往往告诉你的时间都是他们可能的时间,也许会让你等上一个小时,也许会让你等上一天。
对于非洲人的做事态度,习惯就好,不过,对于他们坑人的方式,我们这些船员还真不习惯,我的同事就因为被黑人不按常理出牌给坑了,而且坑得有点严重,差点去吃牢饭了。
当天下午三点,我们船终于上了引航员,引航员来到船上后,还不紧不慢地以5节的速度进入防波提,在港池里,经过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船才顺利的靠上码头。
按照往常的做法,我们船员们都需要等待当地的港口官员来船上办理海关资料后,我们才被允许登陆去作业或者去玩。
对于我们船员来说,来这个国家是要受苦的。
来过南非的船员都知道,南非是一个非常穷的国家,尤其是这里的黑人,他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来我们船上的工人,工作一天的工资也仅仅只有3元人民币。
这也就滋生了很多流浪汉和小偷。
这些流浪汉是有想法的,他们知道船舶能通往全世界,他们希望通过偷渡的方式潜入到我们的船上,随着我们的船舶去那些他们认为发达的国家。
一旦他们偷渡成功,那么他们的人生就会迎来全新的世界,可现实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他们仅仅只是希望有一线希望的时候,能够抓住这个机会。要是没有机会,就当自己把命送出去了。
确实,很多偷渡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要么在偷渡的时候掉进海里淹死,要么偷渡在船上缺少吃的,饿死在船上。
几乎很少有人能够偷渡成功,但是对于我们船员来说,该防的还得防住,以免他们真的潜入到我们船上,给我们船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防偷渡,船上必须做好人员的安排,这无形中就让大家的工作量增加了,而且在这里,我们还得全天候的值班,严重的影响了船员的休息,这是船员最不希望看到的地方。
船员不仅要防住偷渡客,而且还要防住这里的疟疾病,非洲是疟疾病最严重的国家,他们的病毒大多数都是通过蚊虫传播的。
非洲的蚊子确实很多,到了晚上的时候,蚊子出没是很严重,除了要防住疟疾病,还要防住艾滋病的传播。艾滋病同样是非洲的首要病毒之一。
整体来说,非洲的环境是不安全的,我们船员是非常讨厌去的,只是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面对。
这些还不是船员认为最痛苦的事情,也许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要在这里长时间的停留。
我们在巴西装了三天的大豆就结束了,可来到南非,原本计划卸货的时间是一周,可是这里的天气,以及这里的工作效率,让我们被拖延了一个月,最后花了32天的时间才把大豆卸完。
这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我的同事就因为在这里长时间停留,导致在消遣时间的时候,做了一些认为很正常的事情,却被当地人坑了。
大约卸货第19天的时候,船员们再也无法天天呆在房间了,而且船上的伙食也吃得差不多了,等着快要离港的时候,供货商为我们提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面对这漫长的时间等待,我们船上的老水手就再也按捺不住寂寞。老水手值班的时候看到了港池边经常有鱼出没,想着下班的时候,去码头上钓一些鱼回来当夜宵,吃点新鲜的鱼汤也是非常的不错。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我们之前也来过这里,当时我们在锚地的时候也钓了很多红鲷鱼。这里的红鲷鱼真的非常多,我们都是自制鱼钩,鱼线上串上好几个鱼钩就能够钓更多的鱼。
我们常常会往鱼钩上串上鱿鱼作为鱼饵,扔入海里,几秒钟就能钓上来满满三个钩的鱼。鱼钩上的鱼都是比红鲷鱼更多,偶尔也会有海鳗和鲨鱼上钩。
对于船员来说,海上钓鱼是一件非常有乐趣的事情,尤其是遇上了鱼窝的时候,十个鱼钩下去就会立马上十条鱼。我最大的记录是一个小时钓上300斤的鱼量,可见鱼群是有多丰富。
这么好的娱乐活动,船员有空闲肯定会去这么做的,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同时被抓了,而且是莫名其妙地被抓了。
当时,同事刚到现场钓鱼,第一条才上钩,而且是还没有解下鱼钩就被逮住了。三个黑人莫名地走到老水手的跟前,一个人禁止水手钓鱼,另一个人和他说了一通,当时水手的英语不行,完全听不懂老黑说的话。
三个人像抓犯人一样,抓住水手不放,在船边值班的驾驶员看到了,立马来到了水手的跟前,问老黑是怎么回事?
老黑告诉值班驾驶员,水手已经触犯了他们国家的渔业法律,任何人不得在码头边钓鱼。
这就有意思了,我们之前来南非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项法律,也没有听人说这里是禁止钓鱼的。
驾驶员看着水手被三个老黑支走,立马拦住了,并呼叫了船长,请求船长出来帮忙摆平这件事。
船长得知这件事后,也感到很疑惑,他跑船二十几年,多次来到南非德班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项规定。
于是船长给代理负责人员打电话,告知此事,代理负责人员支支吾吾说确实有这么一项法律。
船长就不得劲了,之前上个航次来这里的时候,船长还特地问过代理负责人员港池是否可以钓鱼,他清楚地记得,负责人员告诉他可以随便钓鱼。
这距离船长上个航次来德班港也不过四个月。
现在老黑要求按照法律的要求对水手进行处理。南非老黑说着他们的法律,只要是外籍人员,在本国领域内,钓上一条鱼,那么就要被抓起来坐牢。
这真的太夸张了吧,一条鱼的代价这么大吗?真的是无稽之谈,明显可以看出这些人就是合伙起来敲诈人。
船长大约看出了一些破绽,直接让他们开个价,把这事摆平了。
老黑们一开始并不要账,觉得水手就是触犯了他们的法律,要求按照法律办事。直到代理负责人员到场后,负责人员要求三个老黑放过船员,赔偿钱给老黑。
其实,这事船长心里也估计没底,他知道,这是别人的家门口,别人说了算,要是一直僵持下去,肯定会闹出大事的。
为了能够及时地把这件事平息下去,船长也为了维护船员的安全,让老黑直接开个数,只要能接受的范围就行。
老黑看了看船长这么说,很不客气地开了15000美元。
这样的数字很吓人,一条鱼的代价这么大吗?
船长没同意,和他们讨价还价,船长认为1000美元能搞定,可他们完全听不进去,于是拉着水手往外走,船长见情况不妙,跑去和代理负责人员说了一通,告诉代理负责人员,只要能把价格降下来,船长愿意给代理负责人员三条烟。船长知道,在非洲这样的地方,烟是最好解决问题的东西。
非洲人很穷,他们好烟,却买不起烟,所以船长最终用烟诱惑了代理负责人员。
代理负责人员跑过去阻止了他们把水手带走,和他们说了大约十几分钟,终于把价格降下来了,最终以8000美元的罚款解决了这事。
想想这个数据可不是小数,水手一个月的工资仅仅只有一千多美元,八千多美元就相当于水手四五个月的工资。
没办法,在别人的领土上,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这是船员最无奈的选择,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想要有理由还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终,船长替水手先还上了这笔罚款,往后从他的工资里扣回。
水手也得到了释放,从此,这事就像开了先河一样,全公司,甚至全船员市场都知道这事了。
公司知道这事后,在全公司的船上都发了一则通知,让全体人员都知道了这起事件,提醒所有的船员以后到了南非一定不要随意去钓鱼,否则要吃牢房。
也因为受到这个影响,公司还另外出了一个条例,不允许船员在未得到船长允许的情况下,在他国的领土上钓鱼。
船长也压力大,船员要是想钓鱼,每次还得问问当地的官员,当地的官员认为可以,而且官员书面写下准许船员钓鱼的证明后,我们这些船员才可以钓鱼。
公司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船员常年在国外,只要不是新出的规定,船员都知道哪些国家能钓鱼,哪些国家不能钓鱼。
现在想想,船员最基本的娱乐活动都被限制了,船员在船上那就更加寂寞无聊了。
船员长时间在船上真的太不容易了。
一个月的卸货时间,硬是活生生地把船员的自由空间逼在了生活区,除了每天能看看码头外面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们,就再也没有更多的愉快的事情了。
要是去了发达国家,船员们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可谓是当成了一次旅游,吃好喝好玩好。像这样的穷国家,可千万不要随意下去游玩,小心被人盯上,那么就麻烦了。
所谓船员在船,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否则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